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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珊坐在病床上,对她这样一个只能卧床的人来说,没有比看着窗外的树叶变化更有趣的事了。南希是照顾她的义工,一天来两次,是个不错的女孩子。
今天,她一反常态的没有在十点以前过来给她翻身。曾经她们彼此交谈,苏珊常常给她很多好的建议。
南希:“我不知道自己都在忙什么?有时候我甚至会羡慕你,不用关心接下来该做什么。”南希有一个孩子,但是丈夫却不见了,以至时间常常不够用。
南希:“等待?苏珊有要等的人吗?”
苏珊:“不只是人,以前不懂,嫌弃时间太慢,所以没有耐性等待,现在懂了,等待时间,可时间却不会回来等你”
南希:“是了,苏珊还有个儿子,你是在等他么?”边说边给苏珊翻身
苏珊:“你压着我的头发了,我没有想过,人总要学会不再期待,才会更快乐不是么?”
南希:“要喝点水么?吸管在这,你看,可没有人会放下期待,除非她已死”
苏珊等了一会南希,慢慢睡着了,等到醒来,南希已经到了。
南希:“苏珊在睡觉么?”
苏珊;“不,我在等你”
南希:“对不起,我晚了”
苏珊:“没事,梦里面我也等到了想等的人”
有一天,苏珊的儿子终于来看她了,南希退出来,好让他们两个好好说话。
苏珊:“是的,时睡时醒,常常分不清梦境和现实,不过,人生就是这样,不能分得太清楚”
文森:“我小的时候常常在想,希望你也能尝到一个人孤独的滋味,因为你那时候眼里只有你的工作,你的教学质量,你班里的同学,现在那些东西统统都舍弃了你,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”
苏珊:“你会懂的,总有一天,你会懂的,我把你生下来,不是为了让你恨我”
文森:“或许现在我已经懂了,可终究还是一个人。其实,我一直有个问题要问你,你曾经爱过父亲么?”
苏珊:“不知道,或许有那么一刹那是有的,可又有谁知道呢?不过,他是这辈子对我最好的人了,不过他遇见我的时候,我已经烧完了,只能给他留下一堆灰烬”
文森:“是的,他曾经爱过,甚至一直爱着你,这就足够了。”
苏珊:“我想我们应该和解了,你已经跟我斗了二十年的气,不要再折磨自己了,或者我告诉你,这些年来我受的所有苦,你权当怜悯我这个人”
文森:“其实,我从来没有斗过气,我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爱您”
苏珊:“我也是,我不知道我的严苛将你越推越远,为什么这世界上总有一种爱,会让我们离散,恰恰是恨,反而会让我们在一起,哪怕是相互折磨,也能不屈不挠,走到最后”
文森:“这又是何必呢?我给你的,你也会还给我”
苏珊:“如果能让你好受点,我把我最羞耻的事告诉你,也无所谓。他是我的导师,我当时一直在读研究生,本来说好的,年底就结婚,可年底未到,他反而被打成右派,从此就再没有见过他,现在或许早就死了。我当时孤身一人带着个月孩子,有一次她掉下床来差点摔死,我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她长大成人,即使不认我也行,就拜托孤儿院收养,从此梦里也经常会听到她的哭泣,直到我遇见你父亲,再然后就有了你,才改掉做梦的习惯,正常起来。”
文森:“你在请求我的谅解么?”
苏珊:“不是,如果你想这样认为也行,我从未寻找过那个女孩,我不能对不起她和她的养父母,所以我从未后悔过我做的选择,原来我还常常问我自己‘我是做错了,还是做对了?’现在,对我来说对错已经不再重要,人生本就无对错”
文森:“我原以为我是来原谅你的,好让你走得好受一点,现在我发现,其实是你救了我”
苏珊:“文森,我不该吝啬于告诉你,我是爱你的,你的心结,哪怕是对我的误会,都源于,我不曾坦白的告诉你,我的心意。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在一寸寸的伤害彼此。我困了,让我睡一会吧,你回去吧,无需记挂,人的回忆永远是活的”
苏珊听见他离开了,又听见南希进来了,拿着一束鲜花,脖颈上的那颗红痣熠熠发光,上天还是没有薄待我,苏珊在梦中这样想,终于还是把我失去的孩子带到了我身边。那年下大雪,自己产下的女婴,脖子上的痣就像南希的一样,当时觉得像泪滴,三十年后再看,却可爱的像花瓣像火焰,这对自己来说,就够了。恍惚间,看见自己的导师来接她了,宛如初见时的摸样,白衬衣,方框眼镜,认真的像是在对她说,你看你,又错了。
最后,苏珊把自己的所有遗产都留给了南希,虽然在文森眼里少的可怜,可对南希来说,这颗救命稻草,来的太及时了。她一直都是孤儿,自己在孤儿院独自长大,想是苏珊感激她这些天来的仔细照顾吧,她一直都是虔诚的信仰,有爱无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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